碌碌蝼蚁过且过,
草间萤飞戏蛛蛾。
坠泥瓢虫得佳偶,
花片柔翰庄梦蝶。
笔底促织欢相见,
腕下蜉蝣渡普罗。
今欲芥语弥生释,
偷活菩提亦般若。
范爷洪亮,纯爷们,非彼范爷,又名弘量,燕赵人氏,柒零后,画虫为业。
说到虫,古代虫字的甲骨文并非虫,而是蛇形,本读 huǐ,即虺,是一种毒蛇。后来写作“虫”,似乎是虫子太小,得一堆虫才能看得到。《说文》有载:虫物之微细,或行,或毛,或蠃,或介,或鳞,以虫为象。凡虫之属皆从虫。虫有足谓之虫,无足谓之豸。
范爷魁梧,浓眉大眼络腮胡,一派北方大汉之体量。而其画作,则呈另一番气象:妩媚精微,纤丝绒绒,甲壳细鳞,薄翅轻盈。若不是硬生生的对号入座,很难想象在威猛大叔的表相下,藏着一颗萝莉少女的蝉翼心。
范爷爱生活、善思考,自养数虫,悉心揣摩。于草木虫鱼、四季交替的寻常所见中,总能找到最能撩拨心弦的一瞬。笔底的蝉、蚊、黾、蝈蝈、螳螂、纺织娘、蟋蟀、天牛、蚰蜒、蜈蚣、蜘蛛、蜜蜂、飞蛾,各纲目甲虫等等,不胜枚举。所配小景,或果蔬,或瓜藤,或野草,或枯木残石,或居家常物,皆信手拈来,天趣盎然,思量隽永,恰到好处。观范老师作品如山涧吹来阵阵熏风,若夏夜习习的心灵乘凉。尤其寸画惊奇,小到毫厘,精到发丝,仿佛手指轻轻一掸,小虫就会应声逃走。那振翅的蟋蟀,在吹响决斗的号角。翩翩的蝴蝶,像是在跳探戈的活标本。
范老师亦是我陶刻上的导师,虽然范老师不曾刻紫砂,但每每见解,振耳发聩。记得一次,我刚刻过一只蜻蜓,甚感满意,遂发范老师分享,不料范老师看后,一语道破,言其翅膀最该出彩的地方,整段垮掉。我不得解问其故,范老师说昆虫翅膀要有透明度,似有还无,边缘处上实下虚,甚至边缘可以不刻。一席话醍醐灌顶,以后我再刻虫翅果然玲珑剔透,虚隐有序。
范老师亦师亦友,于陶刻创作中总能给我很多灵感与建议,遇到难题另辟蹊径、旁敲侧击。蒲公英、狗尾草、看麦娘、荻花,刺儿菜等须毛类草本,水墨渲染活灵活现层次分明,而将纸面上的画作搬到紫砂陶泥上,有很多笔意和刀法却冰火难融,方凿圆枘。而寻找到最接近的刀感表现形式是一个陶刻者成败的关键。我用了近二十种方法来刻狗尾草,皆不如意,甚至想到了放弃,无奈求助范老师,范老师看到泥坯藳,说别老想着一刀刻成,复合一下几种刀法再试试。如此一来,看似简单的狗尾草陶刻,实则是前后八刀的组合,最终效果总算有点眉目,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范老师性恬淡,不张扬,是匿于喧嚣的隐者,是喜众乐乐的高士,仁和敦厚,乐于分享,耕云种月,别具一格。于齐派统御的现代工笔草虫体系中,不狂狷取宠,不生吞临摹,而是汇入自己的体感心悟,重构精神乐土,似曾相识而又新意迭出,自然造化而又发于心源。最后抱一堂期待范老师佳作频传,再写传奇,共续紫砂虫谱。(作者:孙良波)
责任编辑: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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