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周末,朋友圈里便会被各种展览刷屏,好不热闹。今天一个新写实,明天一个后具象,新工笔、新抽象、新水墨、新朦胧,各种概念,各种主义,闹闹腾腾。各大策展人、评论家,举着自立的门派招牌,带着自己的一票人马,抢市场,争山头。也是蛮拼的。诚然,这是一个有活力的艺术生态,每一个环节的人都着急忙慌的抓生产,搞建设,时不时的还弄出个拍卖天价来给勤劳的艺术家们打打鸡血。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艺术家身体里本应该流淌自由之血,独立之血,都流到哪里去了?这些市场的鸡血将会注入到一个怎样贫血的心脏,怎样干枯的灵魂。
这是一个吊诡的时代,人性和物质都被解放,面对物质人性时常完败,而这又是人性的体现。
所以茫然。所以枉然。
只是艺术终究是要最接近人性的,是对人之为人的完整与自由,独立与诚实的呼唤与追求。艺术势必是要首先面对自己的,要关乎你的思维,体验,情绪,爱与宽恕,以及憎恶与妥协,应该是敏感的,个人的,诚恳的,甚至日常的、无用的。这些和艺术史无关,和技法无关,和各种主义无关,更和市场无关。而今天,诚恳的艺术已是奢侈。我们无意控诉物质绑架艺术,只是想,人类走到今天,所面临的精神上的困境是否还能以艺术的手段给以哪怕一丁点的宽慰,艺术之于艺术家自身,是否还能为其带来心灵上慰藉、精神上的安歇。好的艺术家视艺术如宗教,他们能在艺术中找到安宁和救赎。而在这个艺术犹大横行的时代,做一个虔诚的艺术信徒是那么的稀有和可贵。
中国人喜谈主义。主义是一种思想的向心趋同,价值观,方法论捆绑使用,省心省力,又有声势,可以拿来壮胆。只是所有主义、流派,都以牺牲个体性为代价,也许会是安全的,稳定的,但却势必是趋同的,浮泛的。而艺术却只能是独立的,自由的,敏感的,牺牲掉这些,也等于牺牲掉了艺术所有光芒。在这样一个市场主导的艺术生态里,评论家、策展人造出各种主义,建立各种艺术流派,而艺术家也乐得一个光鲜的名号,然后再由评论家按放到各自建立的美术史话语系统里建一个生祠,以便得享市场的供品。各种主义说白了就是为了的争夺话语权和利益,而最终牺牲掉的是艺术的尊严。
艺术不来自主义,也不来自评论家们建立的线性美术史话语系统,而是来自具体的人性,来自个体对这个时代的切肤的感知。特别是在中国,这样一个庞杂交错的时空里,我们无法定义它,前现代,现代,后现代,都无法概括这样一个神奇的让人错愕的国度。所以以艺术应对它的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谈主义,我们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有我们具体的存在方式,而每个真诚的艺术家也都有他具体的感知与表达。这些,都超越了主义。
不谈,是一种态度,是一种方式,也是一种格局与眼界。不谈主义,同样也是不谈风格,不谈媒介,不谈流派,不谈线性美术史。那么剥离掉这些,剩下的最个人性的、体验性的、日常的、具体的、细节的、甚至是无用的,才应该是最接近本质的、初心的、动人的艺术。
他们也有主义,也有流派,却只是义气的,感性的,甚至是冲动而粗糙的,更像是坦诚的结交,壮气的口号。就是因为这种坦诚与义气,也才保证了当时 每一个个体的鲜活与独立,他们每一个都是激动的,真诚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了中产阶层的艺术玩家们光鲜的游戏。
只是在想,真的如此的不堪了吗?我们不想只是控诉,我们依然希望能找到在努力捍卫艺术尊严,坚守独立立场的艺术家。依然希望发现艺术家在被虚妄的主义、浮泛的概念包围之外的敏感与才华。希望能得到一些没有被强势的术语污染的来自初心的细小的感动。作为艺术媒体,我们愿意做唐吉可德手中的残破的长剑,刺破各种虚妄的主义,刺穿浮泛的概念,找到艺术的初心。也许这看起来浪漫而幼稚,媒体本应顺势圆融。那么我们宁愿做冲动的媒体,幼稚的媒体,不靠谱的媒体。因为我们和您,一样热爱。
-------------------2015年11月 胡少杰 于 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