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的都城洛阳，即汉魏洛阳故城，位于今洛阳市洛龙区与偃师市、孟津县相连之处，白马寺周围一带，偃师商城遗址以西。
一、都城规模格局的变迁
东汉洛阳城北依邙山，南临洛水，城内有南北两宫。曹魏、西晋沿用此城。北魏在这个布局的基础上，加以发展和调整，即以旧城为中心，在其四周新筑一圈城郭，使汉魏洛阳故城城圈达到三重，即宫城、内城和郭城。
汉魏洛阳城实测图
北魏原建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市）时，“其郭城绕宫城南，悉筑为坊，坊开巷。坊大者容四五百家，小者六七十家，每南（校勘记：‘南’字疑‘闭’字之讹）坊搜检，以备奸巧”。①在洛阳城建设中，北魏洛阳城沿用了平城外郭城的布局，坊里规划得更为整齐。
关于北魏洛阳城的整体布局情况，当时人这样记载：“京师，东西二十里，南北十五里，户十万九千馀。庙、社、宫室、府曹以外，方三百步为一里，里开四门，门置里正二人、吏四人、门士八人，合有二百二十里。寺有一千三百六十七所。”②
西郭城垣位于今分金沟村西，残长４４００米，与内城西垣之间，近者３５００米，远者４２５０米。目前已找到两座城门遗址：南端一门位于今洛河北岸、分金沟村西南；北端一门位于今尤村南、齐郭村北。垣内为皇室宗亲居住的里坊及张方沟。“自退酤［里］以西，张方沟以东，南临洛水，北达邙山，其间东西二里，南北十五里，并名为寿丘里，皇宗所居也，民间号为王子坊。"③这条南北向的大沟，南通洛水，北接邙山，相当于内城的又一道防御设施，是内城的天然屏障。
北郭城垣位于今金村北千余米的邙山南坡最高处，残长１３００米，与内城北垣基本平行。两垣之间，最近者８５０米。
东郭城垣位于今后张村、石桥村东，大体与内城东垣平行，残垣断断续续，长约１８００米，与内城东垣之距约３５００米。目前找到城门遗址一座：位于东垣中段，建春门外八里的地方，今后张村东、白村北。《洛阳伽蓝记》卷二“景兴尼寺”条说：“崇义里东有七里桥，以石为之，中朝杜预之荆州，出顿之所也。七里桥东一里，郭门开三道，时人号为三门。”
南郭比较狭窄，因为从南城垣向南到洛水只有四里地。东汉时在开阳门外，南郭的东南角，设有太学和辟雍，在平城门外设有灵台和明堂。北魏时，宣阳门外洛水上有永桥（浮桥），洛水南有市，叫四通市。永桥以南，大道东侧设有四夷馆（金陵馆、燕然馆、扶桑馆、龟兹馆），西侧设有四夷里（归正里、归德里、慕化里、慕义里），为接待和安置周边民族、国家的使者和侨民的地方。大道东侧还有白象坊、狮子坊二坊。四夷馆和四夷里有南北向的大道，越过浮桥，直通宣阳门，和城内南北向的铜驼街连接，成为城和郭的南北中轴线。这里洛水上的浮桥，以及越过浮桥直通城内的南北大道，东汉时即就存在，只是位置略偏东，在平城门外。大道两侧居住着众多的百姓。东汉的洛阳南郊，已经是一个人口众多、比较繁荣的地区。此外，在津城门外，也有一座洛水浮桥。北魏南郭未发现城墙，可能是借助洛水这个天然的屏障。
北魏外廓城内为内城。内城（东汉、曹魏、西晋洛阳城）外有宽阔深浚的护城河环城而流，引水注入城内宫城，称阳渠。它既可护卫京师，又用作美化城市。《洛阳伽蓝记》卷二“明悬尼寺”条云：穀水周围绕城，至建春门外，东入阳渠石桥。经过勘探得知，穀水流注护城河有可能就在今翟泉村的东北寨墙里。穀水由西流此后分为三支。一支南流，经金墉城“乙城”、“丙城”的西垣外顺墙南流，沿途再经西垣诸门，河道与城西垣有一定的距离，平行南流，淤土层深达三四米，宽约１８米至２８米不等，北窄南宽。一支东流，经“乙城”北侧，出城后折向东流，从大夏门右侧注入城。一支北流，经“甲城”西墙外，环流北墙，再折向东流，经东北城角后再折向南，顺着东垣南流，沿途经内城东垣三门，河道宽约１８米至４０米不等，北窄南宽，淤土层深达３米以上。沿阳渠两岸是重要的市区、寺院区和居住区。
内城南的灵台、明堂、辟雍、太学等建筑，是东汉到北魏诸朝的国家大型公共建筑工程，均位于古洛河北岸。灵台遗址位居最西南，是古代天文观测台遗址。东隔平城门外御道是明堂遗址，明堂遗址向东又隔开阳门外御道，东面是辟雍遗址，明堂和辟雍是国家举行祭祀等礼仪大典的重要场所。辟雍的东北方向是太学遗址，在今偃师市太学村西北。汉魏洛阳城的太学始建于东汉光武帝建武五年（２９），曹魏文帝黄初五年（２２５）重建，西晋初依汉魏之制兴太学，又另立国子学。
此外，东汉之后，居洛帝王陵寝不再安置在都城之中，而是选择在都城之外的风水宝地，故东汉之后的帝王陵墓情况不再赘言。
二、北魏洛阳的内城
北魏洛阳故城的内城，最早始建于西周时期。当时的城址，位于内城中部，呈东西长方形，东西２５００米～２６５０米，南北１８００米～１９００米，约合当时东西六里，南北五里余。东周时向北扩展，形成东周的城址，该城位于内城中、北部，略呈南北长方形，东西仍为六里，但北扩以后，南北已为３０００米～３２００米，约合当时七里。战国末至秦代继续沿用中、北部的东周城址；其后又向南部扩展，扩展后的城址，南北达到九里，已经形成了汉魏晋洛阳城的规模和形制，为西汉、东汉、曹魏、西晋所沿用。西汉高祖曾置酒雒阳南宫；东汉光武帝幸南宫却非殿，定都洛阳。东汉、曹魏、西晋洛阳都城和北魏都城的内城，均是在这个城圈基础上修建并使用的。
汉魏故城西北部金墉城遗址勘探平面图
汉魏晋洛阳城，即北魏内城，南宫和北宫呈南北纵列，以南门为正门。两宫不仅面积很大，而且占据城中主要部位，北宫的北墙靠近北城墙，南宫的南墙靠近南城墙，南门与平城门相连接。宫殿、仓库、官署，布满整个都城之内。班固《东都赋》说：“皇城之内，宫室光明，阙庭神丽，奢不可逾，俭不能侈。”④可见东汉洛阳城的奢华。
内城东、北、西墙垣经实地考察测量，基本确认其周长大约十四公里，约合汉晋时期的三十里，与文献记载的南北九里、东西六里所谓“九六城”范围大体符合。城东、西两面墙垣各三门，北面只二门，南面有四门，以南面偏东的平城门为正门。平城门从南向北，直对南宫的南门朱雀门，主要供皇帝出南门外郊祀之用，所以是门之最尊者。此门原来没有，是建武十四年（３８）南宫前殿建筑以后开辟建设的，因此，平城门也供群臣前往南宫前殿参加朝会。太仓和武库位于城内、北宫东北角，主要用来储备粮食和兵器。朝廷大臣“三公”的官府，设在南城墙东门——开阳门内。唐人李贤等人为《后汉书》作注，引晋人崔豹《古今注》说：“永平十五年（７２），更作太尉、司徒、司空府开阳城门内。”⑤司空府和南宫的东阙相对。
东汉末年洛阳在战乱中被毁，到曹魏建都时，在原有基础上加以修复，并有所扩建。《三国志·魏书》载：魏明帝青龙三年（２３５），“大治洛阳宫，起昭阳、太极殿，筑总章观”。太极殿为宫中正殿，此后皇宫正殿皆以太极殿名之。明帝时还在城西北角新筑了具有防守用的堡垒性质的金墉城。考古发现，魏晋时期的金墉城并不是三座小城并列的形态，而只有位于城西北角内侧的丙城，城墙有属于东汉到魏晋之际的夯土，其余甲、乙二城则明显晚于北魏时期。西晋建都洛阳虽然有所兴建，大体上还是沿袭旧的布局，没有大的变化。
西晋末年洛阳被毁。北魏太和十八年（４９４），孝文帝从平城迁都洛阳，命司空穆亮、尚书李冲、将作大匠董爵重建洛阳宫。此次营建沿用汉、魏、晋故城旧址，规模形制大体相合。宫城正门阊阖门向南至内城正门宣阳门是御道（即铜驼街），沿御道东西两侧，建设有一系列的中央衙署和庙社。道东为左卫府、司徒府、国子学、宗正寺、太庙、护军府及衣冠里，道西为右卫府、太尉府、将作曹、九级府、太社、凌阴里。北魏这样把中央官署集中建设于宫南大街两侧的布局，比东汉把中央官署造在南宫东南更为合理。
北魏孝明帝熙平元年（５１６），皇太后胡氏在阊阖门南一里御道西侧，创建了豪华壮丽的永宁寺。寺院东有太尉府，西对永康里，南界昭玄曹，北邻御史台。永宁寺南北长３０１米，东西宽２１２米，占地６５０００多平方米。四面有围墙，每面开一门。寺院中心有九级木塔，高约１３６米。永宁寺以塔为中心，前塔后殿的平面布局，是我国汉地佛寺建筑布局，由以佛塔为中心的印度廊院式布局，向以佛殿为中心的汉地纵轴式布局演变的典型代表。
北魏洛阳城共有十三座城门。东面三门，由北至南分别为建春、东阳、青阳门。西面四门，由南至北分别为西明、西阳、阊阖、承明门。南面四门，由东至西分别为开阳、平昌、宣阳、津阳门。北面二门，西为大夏门，东为广莫门。其中十二座门是东汉原有的，只有承明门是在西城墙北端紧靠金墉城的地方另开的一座门，以方便孝文帝来往金墉城与城西王南寺。原来西城墙中门（东汉称雍门，北魏称西阳门）从旧址向北移动约５００米，使其与东城墙中门（东汉称中东门，北魏称东阳门）对直。全城除铜驼街以外，还有南北向的街三条，东西向的街四条，用来连通四面的城门。其中以东西向的中间两条大街较为重要，既用来连通城内宫殿和官署的东西两侧地区，又用来连通城外东西两侧的“郭”区。从东城墙北门（建春门）穿过宫城东门和西门，直到西墙北门（阊阖门）的大街，宽约３５米～５１米。据《洛阳伽蓝记》卷一“景林寺”条，建春门内大街南侧设有勾盾署、典农署、籍田署。从东城墙中门（东阳门）直通西城墙中门（西阳门）的大街，宽约４１米。据《洛阳伽蓝记》卷一“昭仪尼寺”条，东阳门内大街北侧有太仓署、导官署。城东部这些官署都是主管农业和粮食的。西阳门内大街北侧有大仆寺、乘黄署、武库署。城内西部这些官署是主管车马、养马和兵器的。北魏都城对官署的布局作了系统的安排和调整，把主要的中央高级官署安置在宫的正门前的铜驼街两侧，并把主管粮食和军需的官署分布在城内东部和西部，这都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统治，充实都城的政治和军事力量。原来在东城墙北门（建春门）以内大街北侧的步广里，改作河南尹的官署，以加强对城内居民的管理。城内居住区“里”，大多是大小官吏的住宅。
三、从两宫对峙到单一宫城
宫城位于北魏内城的中北部，位置适中略偏西，呈南北长的矩形。宫城南北长１３９８米，东西宽约６６０米，面积１万平方米，约占内城的十分之一，是都城里最重要的中心建筑区。
宫城由早期西周时期的单一宫城位居城市南部，发展到秦汉时期城内遍布多个个体的宫城，主要为“南北宫对峙”格局。东汉洛阳主要宫室是南宫和北宫，南北纵列，以南门为正门。光武帝定都洛阳后，由于国家刚刚稳定，经济困难，因而没有对宫城内的宫殿进行大规模的修葺，只在建武十四年（３８）修建南宫前殿崇德殿。北宫的重建在汉明帝永平三年（６０）。北宫中的大殿是德阳殿。德阳殿东西宽三十七丈四尺，南北长七丈，殿庭很大，能容纳一万多人；殿的台阶高二丈，殿前有朱雀五阙，高耸入云，从四十里外便可望见，规模很雄伟。
东汉城址（左）、曹魏西晋城址（右）复原示意图
曹魏至西晋，采用单一宫城位居整个城市北中部的格局，并开始出现以宫城正殿为中心的城市南北轴线。北魏沿用曹魏、西晋的宫城格局，宫城北部与禁苑相连。从东城墙北门建春门到西墙北门阊阖门，有一条横贯全城的大街，穿过宫墙东门和西门，将皇宫分成南北两半。南为朝会之所，北为寝宫所在。在南半的中北部偏西处，建有正殿太极殿，这就是日常朝会的大殿。考古发现，此殿基作长方形，东西宽约１００米，南北长约６０米，基址高出地面４米。宫的南墙西段，向北直对太极殿处，设有正门阊阖门。阊阖门原是中国古代神话中天门的名称，曹魏初期重修洛阳宫时开始修建，为北魏所沿用，是洛阳城形制最大的一座城门建筑。从阊阖门向南，直到内城南墙的宣德门，有一条贯通南北的大街，宽４１米～４２米，称为铜驼街，成为城内南北向的中轴线。铜驼街是东汉时的街名，当时北宫的南门外，大街两侧安置一对铜驼，称为铜驼街。北魏的铜驼街把东汉大街延长，穿过原来南宫基地，直到宣阳门。
四、“市”与“里”结合的“市”制
曹魏、西晋时期的洛阳，东郭设有马市，南郭设有羊市。西晋时，管理市的官署上设有钟鼓，定时敲击，作为市场早开晚闭的信号。这种制度直到唐朝还在沿用。北魏洛阳城有三市，西郭有大市，东郭有小市，南郭有四通市。小市位于青阳门外孝义里之东，规模不大；市东北有居民区殖货里，居住屠户、商贩和手工业者。四通市位于永桥南，地近四夷馆、四夷里，主要为鱼市和西域各国特产的集散地。西郭的大市最重要，由一个市和周围十个里相结合而成。大市周围八里，每面二里，实际上包含有四个里的面积。环绕大市，每面设有两个里，东面为通商、达货二里，居住手工业者、屠夫和贩卖者。手工业者的产品，屠夫宰杀的家畜，贩卖者的货物，是供应皇室贵族和配合市内商店需要的。大市南面的调音、乐律二里，妙伎所居，以丝竹、讴歌为业。大市西面是退酤、治觞二里，多酿酒为业。大市北面是慈孝、奉终二里，以卖棺椁、出租丧事用车为业，还有唱挽歌者。此外，还有准财、金肆二里，是富人所居。这种“市”和周围的“里”相结合的“市”制，使市的组织更加整齐而严密。这种制度对后代都城的市制有很多的影响。
①［萧梁］萧子显《南齐书》卷五十七《魏虏》，第９８５页，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２年版。
②［东魏］杨衒之著、周祖谟校释《洛阳伽蓝记校释》卷五“京师”条，第２２７—２２８页，上海书店出版社，２０００年版。
③《洛阳伽蓝记校释》卷四“开善寺”条，第１６２页。
④［萧梁］萧统主编《文选》卷一，第３２页，上海古籍出版社，１９８６年版。
⑤［刘宋］范晔《后汉书》志第二十四《百官一》李贤注，第３５５８页，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５年版。今本《古今注》无此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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